阅读:0
听报道
瑞士 / 琉森 / 波光里的水鸟 / 浪来浪去
吉克阿优,四川大凉山,充绒工,彝族;
许立志,广东揭阳,富士康工人,已自杀;
乌鸟鸟,广东化州,叉车工,失业;
陈年喜,陕西丹凤,爆破工,失业;
邬霞,四川内江,服装厂工人,母亲;
老井,安徽,煤矿工人。
他们是6位农民工,他们来自6个我们所不熟悉的人群,他们拥有6段我们所不了解的人生,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诗人”。
一颗螺丝掉在地上
在这个加班的夜晚
垂直降落 轻轻一响
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像在此之前
某个相同的夜晚
有个人掉在地上
——许立志《一颗螺丝钉掉在地上》
高晓松说:“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我们吐槽了他很久,认为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与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傻皇帝有一拼。
美人济贫 英雄济富
没有人上过梁山
——陈年喜《无题》
我不会诉说我的苦难 就让它们烂在泥土里
培植爱的花朵
——邬霞《我不是没有想到过死亡》
但这部片子,让我们知道了,这样的人是存在的。他们即便在苟且,甚至哪怕身陷贫困,依然心向远方,在书页边角处,在杂志图片间,在日记本里,在记工单上,用粗糙的双手,写下美丽的诗歌。
树荫下我的身体无关世界
在一只老蝉合眼的瞬间,一点点消逝
——许志安《老蝉》
天地间 惟民工白茫茫的脑袋
斜露于风雪外
灾难的地球 正往下雪的那边
慢慢慢慢慢慢地倾斜
——乌鸟鸟《大雪压境狂想曲》
他们有贫困的家乡,他们有破败的草房,他们有卧病在床的亲人,他们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但这些都没有消融他们对于生命的热爱,他们用诗句感叹逝去的文化和传统,感叹生活的苦难和艰辛,更用诗句来感谢阳光和雨露,感谢自然和造物。
生命再苦,也是行走的诗行,值得被人书写在纸上。
煤层 ,石缝间的老魂灵——
无色。无味。无情。
——老井《瓦斯》
我一定会昂起我的脑袋 向着阳光生长
像工厂灰墙上的爬墙虎
——邬霞《爬墙虎》
他们的用词或许不够华丽,他们的比喻或许不够精准,他们的语法或许不够严谨,他们的体察或许不够细腻,但是,当你读到那一句句质朴的诗句,你就仿佛触摸到了一颗颗滚烫的灵魂。
好些年了,我比一片羽毛更飘荡
从大凉山到嘉兴,我在羽绒厂填着鸭毛
我被唤作“鸭头”时遗失了那部《指路经》
——吉克阿优《迟到》
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我选择爆力 劈山救母
——陈年喜《宿命》
他们的生活不可复制,他们经历却能感染。在诗句里,他们的粗糙被磨砺成了走盘珠,他们的苦难被累积成了大雁塔,他们本该沉寂的心灵发出呐喊,他们原本灰暗的生命在风中绽放!
有人拧亮了矿灯行走
仿佛乌云点燃了闪电
——老井《幽冥之旅》
多少年代深处的炸与裂
一根铁骨 找到了写作的秘意
——陈年喜《致索尔仁尼琴》
看罢影片,不禁想起我们生活中的一地鸡毛,想起我们工作中的唠唠叨叨,就像是麻雀看到了雄鹰,泥土看到了白云,我们原本自以为是的小小尊严和自傲,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大海,一颗石子投进了沙漠,转瞬之间,无影无踪。
牛彻底退出了耕耘史 静静地为餐桌养育肉
祖传的游戏 正在孩子们中间消失
——乌鸟鸟《家园狂想曲》
活着 就是冲天一喊
真情和真理 都在民间
——陈年喜《秦腔》
如果从物质上说,他们远比我们苟且;但是从精神上讲,他们却拥有远方。
世界关闭了他们享乐的大门,却为他们打开了心灵的窗。
那我们呢?我们是否就甘于在鸡毛蒜皮中一生苟且,与柔软的灵魂诀别,把生命都投进物质的汪洋大海,与世界真正的美妙擦肩而过?
地心深处狭长弯曲、幽闭的庙宇
指向乌黑的宗教
——老井《黑典》
刷 刷刷刷 中国 我制造的鞋子
踏遍了七大洲
——池沫树《最后完工》
我青春的五年从机器的屁眼里出来
成为一个个椭圆形的圣诞玩具
出售给蓝眼睛的孩子
——谢湘南《前沿往事》
我每天劳碌不停
为了在一个工厂里和平地安排好整个世界
——郑小琼《工业时代》
爆破工还在山崖
用胸腔的闪电
引导满天的雷霆
——陈年喜《天边》
爸 生活有多苦难 就有多珍贵
我们的小屋就是暴风雨中宁静的鸟巢
——邬霞《家》
苍凉的淮河上
运输船缓缓行进,黑茫茫的
——老井《河殇》
2017年4月4日于北京丰台

话题:
0
推荐
财新博客版权声明:财新博客所发布文章及图片之版权属博主本人及/或相关权利人所有,未经博主及/或相关权利人单独授权,任何网站、平面媒体不得予以转载。财新网对相关媒体的网站信息内容转载授权并不包括财新博客的文章及图片。博客文章均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财新网的立场和观点。